王夫人口內雖這麽說，但聽趙姨娘說出“不才之事”四個字時，心內著實一緊，又驚又畏，生怕她二人真有了什麽。於是便又將襲人喚來，詳問寶玉、黛玉二人平日交往之事。襲人不解王夫人為何忽然有此一問，便道：“不知太太卻是為何有此一問，敢是有人同太太說了什麽？”王夫人便將平日聽到的並趙姨娘之話一一說了出來。襲人聽後道：“太太切莫聽那起小人們混說亂道，據我看，寶二爺與林姑娘打小就在一處，自是比別人親密些，一時走的近也是有的。太太不必疑心。”王夫人聽後道：“你說的我亦是知道，你如今也別拿這些話來搪塞我，我只問你，他們二人可曾有過什麽越禮只事沒有？剛才聽那婆娘一說，我的心都涼了大半截，若一時真做出那等醜禍來，可又如何是好呢？”襲人道：“要說二爺同林姑娘做出那出格的事是斷斷沒有的，我與寶玉一處我尚不信，太太就算不信二爺也應該相信林姑娘的為人的。林姑娘模樣雖是萬中無一，當性情卻是十分孤高自重，絕非是那一般浪蕩自輕之人。我倒是想著我們二爺心中卻是有幾分癡情癡意。”王夫人一聽，忙道：“這話怎麽說，你快說來。”襲人便將往日在園中寶玉把她當做林姑娘所說的那番話說了出來，又道：“舊時為這事我也曾勸過太太將寶玉搬出園來住，只是那時未敢將此事說破，如今太太既挑明了，我便只好說了。”王夫人聽後嘆道：“我早該猜到了。先時老太太在時，度老太太的意思，必是想促成他二人之事，只是黛玉那丫頭身子太弱，三天兩日的病病歪歪，常年藥不離口，恐非是長壽之人，若嫁了寶玉也不知能否生育。所以到如今，我也不曾提，正是有意犯難呢。我心裏瞅著寶丫頭倒是不錯，模樣好，人品性格也好，待人接物，端著大方，怕只有她還像是能持家守業、替寶玉分擔的人。不知道你怎麽看，你且說說你的意思？”襲人道：“我的意思同太太的一樣，比起林姑娘，寶姑娘確是更適合二爺，只是我擔心如今只怕林姑娘對二爺亦是落下了心病了。舊時不過為紫鵑的一句頑話，二爺便就那副樣子了，如今若不依了他，還不定二爺會怎麽樣。”王夫人道：“這也是我揪心的。這些日子想來想去，終究也沒想出個主意。”襲人因道：“我如今有一主意，不知行不行得。”王夫人命她快說，襲人道：“如今二爺、林姑娘都大了，林姑娘也總不能沒有著落，不如趁二爺不在家，一面托人先替林姑娘尋一門好親訂下，一面也過去先同姨太太商量，都有了眉目了，以後等二爺回來再慢慢同他說。等林姑娘出了閣，再把寶二爺和寶姑娘的婚事辦了，到那時便兩全其美了。”王夫人一聽，直說道：“這主意卻行得。前些天北靜王府的老太妃來坐，說是舊日裏見了我們家的幾個姑娘都是極好，意思是想給北靜王爺選一嬪妃。我那時正為你姨太太家裏的事，一時不得分心，便擱下了，如今想來卻是可以去說一說了。那北靜王自是比我們家寶玉更是不同，畢竟是王爺，何等的尊貴，若真能將你林妹妹許配過去，那便是你林妹妹萬萬之福了。終究是不會虧待她什麽，我也正好完結了一樁心事。”襲人道：“太太想的極是，若是那北靜王，保不準林姑娘就同意了。”王夫人直笑著點頭稱是。

第二日，王夫人便親去了北靜王府回了老太妃的話，老太妃聽後甚是喜歡，忙同王夫人過來賈府，欲要見黛玉一見。到了賈府後，王夫人便命襲人將黛玉請來，黛玉不知何故，同襲人來見王夫人，一進門，便見一穿金戴銀，滿身珠光寶氣的老婦人同王夫人坐在堂上說話。老太妃見黛玉進來，忙住了話，起身笑了，王夫人便將黛玉牽住上前道：“這便是我那外甥女，名喚黛玉。”黛玉請了安，那老太妃便笑道：“果然好模樣兒，你看著通身的氣派，不想你家老太太竟有如此一位仙女兒一般的外孫女。”王夫人也笑向黛玉道：“這是北靜王府的老太妃，今日特地來見你的。”黛玉聽後忙又施了一禮，那老太妃忙笑著將黛玉扶住，拉著同自己身邊坐下。老太妃看了再看，不時同黛玉說著話，黛玉便一一回了。

及至老太妃走後，王夫人便將說親之事說與黛玉，又說北靜王如何尊貴顯赫，人品家事如何優越。黛玉早有幾分疑惑，今聽王夫人一說，頭上如響了一個焦雷一般，只不作聲，身子發涼，兩腿發軟，眼中忽的一黑昏倒在地。王夫人、襲人、紫鵑一看，嚇的不輕，忙將黛玉扶到自己房中躺下，又命人快去請醫。大夫看後，只說是急情攻心，不礙的，開了藥便去了。

紫鵑扶了黛玉回到瀟湘館內，紫鵑見黛玉癡癡幹躺在床上，也不說話，餵湯送藥也不答應，紫鵑心內甚是著急，卻也不知如何是好。那黛玉此時也不作他想，只求速死。心頭酸痛，雖十分想哭，但卻已是無淚。怔怔的好一會，黛玉便開口叫道：“寶玉，寶玉，寶玉呢，寶玉在哪？”紫鵑上前探視，道：“姑娘，寶二爺還沒回來。”黛玉聽後雙手忽一把捧著頭，拼命搖著頭，直覺頭痛欲裂，兩眼刺痛。紫鵑撥開黛玉的手一看，大叫一聲道：“姑娘！姑娘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說時已放聲大哭了起來。雪雁聽到紫鵑聲音後，忙也走到床前，見黛玉披頭散發，不住晃著頭，兩眼竟流下兩道血痕來，便慌了神，嚇的臉面煞白，呆立在那裏。紫鵑忙道：“還站在那裏作甚，快去回太太去，命人快去請大夫來才好。”雪雁聽後，方回過神來，轉身跑出屋去。一時王夫人聽後，先是打吃了一驚，稍後忙命人快去請了大夫來。誰知那大夫來看後，道：“這卻是何癥？晚生行醫這麽些年，從不曾見又人眼睛竟哭出血來。”一時又把了把脈，又道：“哎呀，上午還尚好，如何這會兒卻急轉直下若此？”又細細珍了一回，便不住搖頭出來道：“怕是不行了，還是盡快準備後事罷。”於是仍是開了幾劑藥，便去了。紫鵑聽後，早哭成了個淚人，襲人忙在旁安慰不疊。

至晚間寶釵聽後，連夜趕了來，一進屋見黛玉顏色雪白，並無一點血色，神氣昏沈，氣息微細，心頭一酸…

欲知端的——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